从我逐渐懂事的时候起,我就明白别人活着是父母赋予的,而我的生命却是我姐姐延续的。
我姐姐比我年长四岁,幼儿园体检时被诊断出慢性血液病。
为了给她治病,原本不打算生二胎的妈妈不得不再次怀上我。
外婆曾对妈妈说过:“要二胎倒是个好主意,既可以为弯弯看病,另一方面若能生个儿子,日后你也有个依靠。”
然而,我出生了,但可惜的是,我依然是个女孩,骨髓与姐姐根本不匹配。
由此,我成了家庭的负担。
每当姐姐生病,妈妈就会感到自己照顾得不够,愤怒与指责常常落在我身上。
“黎轻轻,早知道你这么没用,就不该把你生下来,这样搞得我们分心去照顾你,姐姐的关爱受到影响!”
展开剩余97%小时候的我并不懂得,这种偏心其实在伤害我;我只会在心里自责,为什么我和姐姐的血型会不同。
就这样,我在愧疚的阴影中逐渐长大。
六岁那年,我已开始能干活。
爸妈去摆摊时,让我为姐姐做饭。
那时,家里用的是土灶,我站在凳子上,挥舞着铲子为姐姐做蛋炒饭,几次差点跌进锅里。
邻居彭奶奶见状,心疼地劝我妈:“轻轻才六岁,你就让她做饭炒菜?太危险了。”
我妈脸色一沉,冷冷地回应:“你怕她危险,那就你去给我们弯弯做吧!心疼轻轻,倒不如你领回家养着!”
彭奶奶气得几乎跳脚,从此再也不愿掺和我们家的事。
上小学五年级时,爸妈为了方便给姐姐看病,在城里租了间六十平的小房子。
房子里有两个卧室,爸妈一个,我姐一个,而我只能委屈自己睡在沙发上。
搬到城里后,生活变得更加紧张。
为了省电,妈妈开始让我手洗全家所有的衣物。 我最忌讳的,就是姐姐那条粗糙的牛仔裤还有爸爸妈妈摆摊时穿的油腻围裙。
那牛仔裤硬邦邦的,围裙上油污斑斑,我洗的时候手常常磨破,甚至指甲也拨落过。
可我的妈妈从未对我心存可怜,她总是提着洗衣粉,指责我用得太多,认为我在浪费,皱着眉头无情训斥我。
“你没病,做点事情有什么好抱怨的?黎轻轻,你要记住,是你姐姐身体不好,让你有了这个机会来到世上,因此你务必心存感恩,好好照顾她。”
这份感恩,让我从小就活在不幸之中,没吃过一顿饱饭,穿的全是姐姐不要的旧衣服和破鞋。
因此,我一直想着,只要我上完大学,拥有了一份工作,生活总会好转。
可在高考前夕,我妈却说一定要我停学。
那一天,她斩钉截铁地告诉我,家里缺钱,得省下财力给姐姐看病,剩下的只能供她上大学。
在小吃摊,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,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来:“妈,我和姐姐也就差四岁,她读大一我早就可以考上!等她出社会工作了,您就能赚钱,我的学费根本不算什么!”
她愣住了,脸上满是疑惑,“黎轻轻,你怎么会这样想?你姐姐上大学是为了体验生活,她身体不好,根本没办法去工作啊!”
那一瞬间,我终于看清了命运的残酷。
我挣扎着希望能继续学习,于是妥协地表示愿意自给自足,哪怕不拿生活费。
然而,我妈依旧无动于衷。
“上学的事情,你先放一放。我和你爸年纪大了,摆摊也搬不动。现在,你得支撑起这个家庭。”
我不甘心一辈子待在充满垃圾的巷子里,靠烤冷面和炸臭豆腐为生,最后我跪下了。
在夜市的喧嚣声中,她终于因担心我会影响生意,而点头同意了我的请求。 我同意辍学,她则答应我可以去找其他工作。
之后,我在一家装修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,每月的工资都按时交给她,让她拿去给我姐买药和打针。
从今天起,我打算彻底放弃。
刚刚拿到的体检报告显示我得了未期肾病,大家称之为尿毒症。
我没钱换肾,也无力进行透析,所以我的生命,剩下的时间不超过半年。
我将体检单塞进口袋,走向夜市,远远看到我妈在用油腻的围裙招呼顾客。
父亲边往锅里放臭豆腐,边问她:“轻轻,今天怎么了?都这么晚了还没来帮忙?”
我妈正忙,烦躁地将凌乱的头发拨到耳后,手脚麻利地擦着桌子。
“我不知道她去哪了,最近真是越来越懒,姐那三天前的脏衣服都还没洗!”
说着,她掏出手机准备给我打电话,结果一抬眼,就看到了我。
我妈愤怒地将手机一扔,怒吼道:“黎轻轻,你在那干什么!快过来帮忙,真的没一点眼力劲!”
我无奈地看了她一眼,向前走去。
我们家摊位旁边是卖热干面的,每天那香味让我垂涎欲滴,却从未买过。
这时,我妈又高声叫我:“黎轻轻!你眼瞎了吗?自家的摊位都找不到?”
我停下脚步,低声说:“我还没吃晚饭,我想去吃热干面。”
我妈的瞳孔瞬间放大,像是受到冲击,随即放下抹布,匆匆走到我爸那边,端了个碗放在我面前。
“你真是一点事都不好好干!家里有饭你不吃,偏要花钱去买热干面?那点钱还不如给你姐买点蛋白粉!”
我低下头,看到桌上半碗方便面汤,碗边还粘着残渣,里面几根泡软的面条,我一眼就能数出几个。 随即,我将碗里的剩菜倒入泔水桶。“这又是黎弯弯吃剩的吧?我才不想碰,赶紧拿去喂猪吧!”多年来,我们家都是如此。
小时候,黎弯弯想吃泡面,妈却觉得那不健康,坚决不让她吃,于是她就开始闹腾。妈灵机一动,煮面时加上鸡蛋、牛肉和青菜。看着她们的样子,我心里痒痒的,也想尝一口。可妈却说道:“你姐需要营养,先让她吃,剩下的留给你。”
那次,妈端着盛好的面条给我姐。姐尝了一口,惊叹不已,立刻又把一口喂给妈。就这样,她们一口接一口,我则在旁边心急如焚地等待。最终,面条、鸡蛋和牛肉都被她们吃光,只剩那寡淡的青菜。我心里憋屈,愤愤不平地说:“妈,我不想要这些,我只想要面条和牛肉。”
妈瞪了我一眼:“真是不识好歹,汤不喝就没得吃!”说完,一转身就把那汤倒掉。若全是精华,她为何不自己喝呢?那一幕常常在我脑海中闪现。自那时起,我拒绝喝汤,每次吃饭时都乖乖喝,不然就得饿着。
“黎轻轻,你今天怎么了?”妈怒视着我。心里暗想,这可真是个麻烦的状况。我没理会她,径直走到小摊前,点了一碗热干面。果断扫码付款,却没想到妈猛地冲过来拦住我。
热干面的老板一向看不惯我妈的态度,冷冷一笑:“怎么,你天天让轻轻帮忙,一碗面都舍不得给她?”我妈还未开口反驳,我深吸一口气,转向李姨:“李姨,您误会了,我妈并不是不愿意花这钱,她说您家的面可能是用胶做的,怕我吃了影响健康。”
妈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,因为她心中其实十分嫉妒李姨的生意,常常在小区里这样说。李姨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,她双手掐腰,气势汹汹地冲向我妈:“你说我家面的口味像胶水,那你家的臭豆腐难道用的是大粪水泡吗?”
我妈也毫不示弱,嘴角一撇:“你家的酸萝卜是脚踩腌的吗?”
李姨气得把我面前的热干面重重放下,扯掉围裙,一把扑向我妈,气急败坏地叫道:“你家的炸鸡排是僵尸肉做的,你家的烤冷面里居然藏着老鼠屎,那臭豆腐的泡水简直就是大粪水!”
她的尖锐嗓音顿时把周围的人吓得纷纷逃离。
我坐在一旁,啧啧有味地享受热干面的麻酱香气,脆萝卜的清脆在我口中回响,心中竟有些快感。然而,这种快意未能维持太久,黎弯弯和她的朋友们走了过来。
她们显然是打算穿过步行街去唱歌,黎弯弯身上那条雪白的连衣裙,价值堪比我一个月的工资,她的身影在街灯下闪耀。
而我身上的T恤和牛仔裤,都是她三年前遗弃的,而今却显得格外尴尬。
我的T恤早已洗得变形,牛仔裤的裤裆几乎磨烂,却依然是我唯一的衣物。
我年方二十二,从未买过一件新衣服,所有的衣物皆为黎弯弯的旧货。
而这些破衣服,获取也不容易,每当我妈从黎弯弯的旧衣中挑选出什么,她总是先抢回去,直到衣柜堆满旧物,才舍得转赠于我。
记得初中那年,黎弯弯的连衣裙上沾了墨水,我妈说没办法清洗了,索性送给我。
我欣喜若狂地试穿,结果惊愕地发现裙摆竟被剪了两个洞。
我呆立当场,险些哭出声,黎弯弯却扑到我妈怀里,哭诉道:“妈妈,快看,轻轻嫌弃我旧衣服,竟然把裙子剪烂了!”
我妈立刻给了我两巴掌,愤怒地说:“黎轻轻!你知道这条裙子值二百多,竟然这样糟蹋!”
我辩解说这不是我剪的,她却只是冷冷一笑。
“你凭什么觉得自己与众不同?不就是在嫉妒你姐姐吗?她的身体一直不好,谁知道她能活多久?你就不能对她宽容些?”
骂完,妈妈就忙去做别的事。
黎弯弯将那条旧裙子甩到我脸上,冷冷地说:“黎轻轻,你注定不该存在,凭什么和我争?想穿新衣服?只要我在,这辈子你都别想穿!”
几个月后,我大伯的儿子要结婚,爸妈计划带我回老家参加婚礼。
我妈翻找着我那一堆破衣服,想着为了面子,给我买一件新羽绒服。
这个消息被黎弯弯知道了,她对我妈提议:“妈妈,我们可以去大商场给轻轻买一件,只要不撕掉标签,吃完饭再退掉就行。”
我妈一听,惊喜得亲了亲姐姐,“弯弯真聪明。”
于是那个寒假,在堂哥的婚礼上,我妈为了不让我弄脏衣服,只让我穿毛衣在院子里吃饭。
年幼的我第一次感受到了“冷冷的衣服”,心里却更加冰冷。
回想起那段往事,我放下筷子,喊了一声黎弯弯。
她回过头,脸上露出一丝慌乱,勉强挤出一个不自然的微笑:“轻轻,你怎么在这儿?”
黎弯弯一直很爱面子,绝不会告诉别人她的父母在夜市里卖臭豆腐。
可笑的是,她用卖臭豆腐赚的钱治病,却同时看不起这份工作。
身边的朋友问:“弯弯,这位是谁呀?”
我自信地介绍:“我是黎弯弯的妹妹,叫黎轻轻。”
那个女孩捧着一大束花,兴高采烈地问:“原来是弯弯的妹妹啊,今天是我生日,我们去唱歌吧?”
我犹豫摇头:“可是,我一会儿还要去卖臭豆腐。”黎弯弯立刻吸了口气,眼中流露出无助的神情。
她并不想我继续开口,显然她心中也藏着恐惧,对我却又有求于那一天。
我对她微微一笑,指向自家摊位,建议道:“我们家在那边炸臭豆腐,要不要来尝一尝?”
那个女孩愣了一下,歪着头问我姐:“弯弯,你不是说你们家开烧烤店吗?”
我趁机说道:“对,我们其实还烤冷面呢。”
黎弯弯愤怒得脸色变得有些发青,“黎轻轻,你今天是不是把时间都浪费在这里了?”
我没有回答,只是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她的白裙,不小心留下一个油印。
“啊!黎轻轻,你怎么能这样!快把你的脏手拿开!”
她惊呼着,满脸不悦。
我急忙往后退了几步,结结巴巴地向她道歉。
“姐,对不起,我只觉得你的裙子太好看,结果……”我小声解释着,心想这样一来,她应该比不过雅琪姐吧?
旁边拿着花的宋雅琪困惑地问:“弯弯,你妹妹这是什么意思?”
我眼眶瞬间湿润,向雅琪解释, “雅琪姐,我姐说今天是你的生日,她和你都喜欢林景修,所以特别打扮得漂漂亮亮,想要在你面前比一比,没想到裙子弄脏了,她肯定也没法再比了……”
围观的朋友们开始哈哈大笑,气氛顿时活跃起来。
宋雅琪脸色瞬间变得苍白,“黎弯弯,你真够阴险的,刚还鼓励我去向林景修告白,没想到背后却在跟我争!”
她气得直摇头,“我一直把你当作最好的闺蜜!”
林景修则静静在一旁观察,似有所思。
我姐面露窘迫,紧紧握住宋雅琪的手,“雅琪,我可以解释……”
我立刻冲过去,抓住宋雅琪另只手臂。
“雅琪姐,求你把林景修让给我姐吧!我姐得了重病,几乎活不久了,请你成全她吧!”
瞬间,周围寂静得如同凝固。大家面面相觑,显得无所适从。
我姐姐从未向朋友们透露过自己的病情。
她一直在隐瞒,撒谎说自己只是有些贫血。
她害怕林景修知道真相后,会选择离开她。
黎弯弯泪水夺眶而出,紧咬着下唇,哀怨地对林景修说:“景修,我并不是故意隐瞒我的病情,我只是……只是害怕你会不理我……”
这一番话像是一次出乎意料的告白。
宋雅琪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“死绿茶”!
而林景修似乎有些困惑,显然他对黎弯弯并没有特别的情感。
过了良久,他微微捏着脖颈,温柔地说道:“怎么会这样呢,黎轻轻,我们是好朋友,怎么会因为你的病而疏远你呢?”
好朋友?
宋雅琪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。
而黎弯弯却突然哭了,带着泪水匆匆逃离。
一群人开始追寻。
我乘机将热干面打包,迅速回家去睡觉。
深夜时分,我爸妈带着黎弯弯回来了。
客厅的灯一亮,刺得我不由得眯起眼睛。
“哗啦!”一声,厨房门口的垃圾桶被我妈狠狠扔到我身上,饭菜残渣洒了一地,刺鼻的酸臭味扑面而来。
“黎轻轻,你实在太过分了!”
我妈愤怒地吼道,“你怎么能和你姐的朋友说那样的话?你就是故意让她难堪是不是?”
我从地上爬起,抖掉身上的垃圾,冷冷回答:“我到底说错了什么?从小你就告诉我,黎轻轻活不久,要我处处照顾她!今天我不过是让她的朋友把男人留给她,这是在帮她!”
“放屁!”
我姐气得脸色发青,怒火旺盛,“黎轻轻,你就是故意的,心里嫉妒我!”
我轻蔑一笑,“我嫉妒你什么?嫉妒你不如我长得好?嫉妒你没胸?你每天提心吊胆?黎弯弯,除了父母对你的偏爱,还有什么能比得上我?”
这番话让黎弯弯气得差点摔倒,我妈连忙扶住了她。我爸重重地在茶几上拍了一拳,失落的目光锁定在我身上,“轻轻,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!”
黎弯弯顺着父亲的视线看去,瞥见我桌上未吃完的热干面,尖声叫道:“妈,你看看她多浪费,面条只吃了两口!”
我气愤地抓起面条向她扔去,“要不是碰见你,我本可以吃完,但你实在让人恶心,我根本吃不下!”
她的尖叫声刺耳得像是杀猪,我爸怒气冲冲地挥起扫帚朝我砸来,严厉地说:“你居然敢打你姐!”
我当然打不过他,只能甩下衣服,慌忙逃出家门。
走上街,我一时间无处可去,控制不住地叫了一辆车,最终决定去工作的装修公司。
意外之下,那里竟然还亮着灯。
我推门而入,看到正在加班的肖姐朝我招手,兴奋地说:“轻轻,我有个好消息!御景楼盘的样板房设计通过了,你的提成有十万,想怎么花?那边的房子还能拿到成本价,要不让家里再支援点,付个首付买房?”
我摇了摇头,“房子就算了,肖姐,要不帮我打听一下,看看能不能搞块性价比高的墓地?”
当我拿到体检报告时,医生特意和我聊了半小时。
他说我得了这种病,饮食上要严格控制,更不能劳累。
可是,不劳累我就没钱,没钱又没法治疗。
那一刻,我下定了决心,决定放弃治疗。
谁知自己竟然意外地得了这笔钱。
经过深思熟虑,我对肖姐说,我可以拿出六万去买块墓地,因为我知道,若我真的死去,母亲一定会将我的骨灰处理得干干净净。
剩下的六万,我准备完全挥霍掉。
我必须确保在我离世时,不留任何财产给他们。
肖姐听后显得有些急躁,“黎轻轻,你别开玩笑了!如果真的得了病,应该把这十二万用在看医生上,而不是买墓地!”
“可是这十二万花完之后呢?我挣钱的速度赶不上花钱的速度,最终不还是要死?”
我一边搓着那件变形的T恤,一边坚定地说,“肖姐,如果你真心希望我好,就照我说的做。”肖姐的办事效率惊人,第二天傍晚她便联系到了一个售卖墓地的朋友。
我毫不犹豫地签下了合同,顺手在朋友圈发了一条状态:“省吃俭用,终于积攒下了一套房。”
半小时后,我妈的电话突然响起。
“轻轻,今晚休息,妈妈请你吃火锅。”
我明白她的用意,爽快地答应了。
于是,我提早下班,买了一条连衣裙,做了头发和指甲,还添置了一双清凉的拖鞋,打扮得漂漂亮亮,慢慢走向火锅餐厅。
走近时,我听见黎轻轻的声音。
“我就知道她肯定留了私房钱,不然怎么能买得起房子?”
我妈温柔地回应着,“弯弯你别着急,妈妈一定会让轻轻把你的名字写上去!”
我爸则问我妈想要什么锅底,我妈反问他,“问什么废话,弯弯喜欢海鲜,当然要选海鲜锅底!”
明明她今天还说要请我吃火锅,并知道我对海鲜过敏,却似乎只关心那套房子的事,完全不顾我想享受一顿美餐的心情。
我深吸一口气,缓缓走了过去。
黎弯弯微微抬头,眼中流露出一丝震惊,指着我问:“黎轻轻,你这钱哪儿来的?”
我把长发拨到肩后,昂首挺胸地回答:“我自己赚的!”
我妈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,“轻轻,你怎么能自己攒私房钱?我们不是约定好了,你挣的钱得用来给你姐看病?”
我不甘示弱,顶撞道:“可你也说是给她治病,她凭什么拿我的钱去买衣服、鞋子和包包?”
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条新购的绿色连体裤上,冷冷一笑:“这又是新买的吧,价钱肯定不低?”
我爸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,冷冷地说:“轻轻,你姐买的衣服是用我们的钱。”
我点点头,回应:“那行啊,以后你们的钱就用来给她看病,我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。”
黎弯弯一拍桌子,修长的美甲在玻璃餐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:“黎轻轻,你以为买了房子就很牛吗?”
她说完,撅起嘴冲我妈示意,“都是你的错,要是我大学毕业就去工作,我现在也能攒钱买房!”
我妈轻轻拍着黎弯弯的后背,暗示安慰,随后转头,语气陡然提高:“黎轻轻,要不是你姐姐生病,你根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!你要懂得感恩,把你姐姐的名字加到房产证上!”
听完这番话,我忍不住嘴角抽动,露出一抹冷笑。
“好啊,加上去,连你们全家人的名字都行!”
我毫不犹豫地说道。
我妈的脸色依然没有缓和,“黎轻轻,你这阴阴阳阳,想干吗?”
我喝口热水,心中愤懑,“我想干吗?我只想问,黎弯弯根本不是我的亲姐姐,凭什么我的房子要加她的名字?”
我妈的脸色骤变,“你胡说什么!”
“妈,当初医生说脐带血能治我姐的病,你却迟迟不肯要二胎,因为你心里明白,我的脐带血跟黎弯弯根本不匹配。”我心中愤懑,继续揭开隐藏的真相,“黎弯弯根本不是你和我爸的亲生女儿,这些年你让我养着她,现在连我买房也必须加上她的名字,凭什么你们母女有这样的脸面?”
我妈气得抓起一个茶碗朝我扔过来,“黎轻轻,你这是胡说!”
茶碗狠狠砸在我的眉骨上,碎片四散,鲜血瞬间流下。
我随手拿起纸巾胡乱擦拭,抬头直视我妈,“你敢不敢去做亲子鉴定?”
她一愣,慌忙向我爸求助,“老黎,别听轻轻胡说,她只是想气我们,把弯弯往死里说。”
我爸沉默不语,却让我心中暗自得意。
“妈,你不用担心我爸,他早就知道了。”
我轻描淡写地说道。
关于黎弯弯不是我亲姐姐的秘密,我从初中就察觉到了。
那时生物课教我们血型是遗传的,终于让我明白了我和她配型不合的原因。
我心中纠结了许久,不知该不该把这个秘密告诉我爸。
直到有一年过年守岁时,我妈喝得酩酊大醉,提起了她差点卖掉我的事。
“三岁那年,有人想买孩子,男孩一万,女孩五千。那时你姐生病,我们实在没钱,我一度考虑过把你找个人家,也许能给你更好的生活,但你当时咬了那人的手,连牙都掰掉了,才让他放手。”
我妈说完,我爸在旁憨厚地笑着,还特意补了一句,“家里那么困难,最后没卖了你,所以要知恩图报。”
他向来畏惧我妈,家里的大小事务几乎都是她在做主。
那一瞬间,我看着爸爸恭维妈妈的样子,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怜惜。
他辛辛苦苦养着别人的孩子,却眼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险些被出卖。第二天,当妈妈出门后,我趁机对爸爸说:“爸,我姐并不是你的亲生女儿。”
爸爸吓得立刻用手捂住我的嘴,怒声说道:“黎轻轻,你怎么能说这种话!你姐可是我的亲生女!”
我拿起生物课本,认真开始给他讲解。
但没讲完一半,爸爸就把书甩了出去,怒火中烧地问:“你们学校到底教了什么,怎么会说出这么荒唐的话?”
我心里一惊,犹豫着问他:“爸,你难道早就知道我姐不是你的女儿吗?”
他脸色瞬间变得绯红,半晌才低声说:“这事是大人的事情,你小孩子别插手,记住,绝对不能告诉你妈,否则我会打死你!”
他阴沉着脸,扬起手,我瞬间吓得逃开了。
从那以后,我留心观察爸爸,却发现他不仅没有对妈妈和黎弯弯冷落,反而更加关心她们。
我的疑惑始终无法消解,直到有一次回老家参加堂哥的婚礼,才在长辈闲聊中找到答案。
原来,年轻时的妈妈是镇上的美女,曾做过代课老师,还与一个城里的男老师有过一段短暂的关系。
没想到那男的有家庭,随便玩玩,待不了多久就回了城。
就在他离开后,妈妈便嫁给了爸爸,并怀上了我姐,据说她还是个早产儿。
我猜,妈妈发现怀孕后,才找到了爸爸,让他承担这个责任。
毕竟爸爸只是个普通的待业青年,根本配不上妈妈。
而爸爸因为这份自卑,甘愿为别人的孩子奉献,甚至连最基本的质疑都不敢心里冒出来。
我突然意识到,爸爸之所以没有揭穿这层窗户纸,是因为他害怕妈妈因此离开自己。
其实他从未考虑过,妈妈在乎的只是和那个男人生下的黎弯弯,因为她心底真正爱的始终是他。
此时,妈妈无助地瘫坐在椅子上,随着年岁的增长,她常年奔波于摊位,忧心黎弯弯的病情,这些都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斑点和皱纹,黑发中隐隐透出了白发。 尽管母亲对父亲的爱早已逝去,但她仍旧深怕失去他这个男人。毕竟,黎弯弯的活着,离不开我和父亲的陪伴。
黎弯弯一脸慌乱,轻轻推了推母亲:“妈,你到底怎么了,快说话啊!”这时,父亲走了过来,紧握着母亲的手,坚定地说:“别听轻轻胡说,弯弯是我亲生女儿,我心里明白!”母亲感激地看向父亲,似乎他的安慰让她略微安心。
然而,父亲为了证明自己的忠诚,开始对我施加压力,“轻轻,我们是一家人,弯弯是你姐姐,你得听你妈妈的话,把她的名字加到房产证上。”听到这番话,我并没有感到惊讶,早在初中时我就知道父亲和母亲对我几乎没有感情。
指尖的伤口依旧渗着鲜血,店员匆忙拿来碘伏准备处理,我却摆手拒绝。看着父母和黎弯弯三人依偎在一起,真是一个其乐融融的家庭。反观我,只能无奈抓起新的纸巾,按在伤口上,讽刺道:“爸,你真的希望我把黎弯弯的名字加上去吗?”
父亲用眼角瞥了我一眼,那是一种家长的威严,“你还想让我重复几遍?”我冷冷一笑,从口袋里掏出那份合同,“要是你真的这么想,我可以给她打个电话,问问她的意见。”说着,我拿出手机,黎弯弯也接过那张纸,凑近一看。
她像踩到尾巴的小动物般惶恐,愤怒地喊道:“黎轻轻,你到底想干什么?买块墓地有什么意思?”母亲连忙上前,脸色愈发苍白,气愤地把合同摔回给我,紧紧搂住她的大女儿。“黎轻轻,你太无情了!这是在咒骂谁吗?”
我无奈耸肩,“本来是我自己想买的,如果不是你们坚持要加上黎弯弯的名字,那么这一切又能怪谁呢?”此时,黎弯弯在母亲的怀里痛哭不已,“妈,我好害怕,我不想死,让她快走!”
她如此幸福,尽管经历了无数次与病魔的斗争,却始终不愿放弃生命。而我刚发现自己生病,心中已彻底绝望,甚至连墓地都已经准备好。
我们同属黎姓,皆是从我母亲的怀中降生。
然而,我们的命运却迥然不同。
同样身处病痛之中,黎弯弯能以家庭的辛勤付出延续生命,
而我却只能选择结束一切。
我紧握那份合同,再也无意遮掩我的伤痛。
鲜血缓缓滴落,视线也逐渐模糊。
我想起曾经读过的一句话:“爱是长久的亏欠,而不是频频的亏本。”
我的父母始终觉得我成为了他们的负担,所以从未对我抱有期待。
从一开始,他们就没有真正地爱过我。
我转身要离去,突然一个身影窜了过来。
“黎轻轻,你受伤了么?”
我抬头,眼前是个看似熟悉的帅气男生。
这时,黎弯弯惊呼道:“林景修,你怎么在这儿?”
林景修向黎弯弯微微点头,温暖一笑:“我爸妈让我来吃饭。”
原来他的父母就坐在我们旁边那张桌子上。
黎弯弯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无比苍白。
没错,如果林景修的父母不瞎不聋的话,刚才我们家的这一幕大戏,恐怕一个字都没漏,全都看得一清二楚。
林景修稍微侧目,察觉到我伤口的情况,低声说道:“里面有异物,而且伤得不轻,必须缝合。走吧,我带你去医院。”
这一刻,我隐约记起来,黎弯弯曾提到林景修是位外科医生。
心中涌动着抗拒,我并不想跟随他。
但转念一想,黎弯弯对他如此痴迷,不如装作晕厥来逃避。
林景修立刻伸手扶住我,耳边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,她看上去大约十三四岁,朝他叫道:“哥,我也要跟你去!”
林景修微微点头,一左一右地护着我。这时,黎弯弯在后面大声嚷道:“黎轻轻,你在干什么!快放开景修哥!”
她使劲从我爸妈身边挤过来,结果脚下一滑,重重摔倒,手心被我妈刚打破的茶杯割了一道口子。
鲜血立即涌出,我妈惊呼着扑上前来紧急处理伤口。
黎弯弯的血液病让她对受伤十分恐惧,哪怕是轻微刮伤都会让她止不住地流血。
她仍在叫着林景修,“景修,我受伤了!”
林景修瞥了她一眼,而他的妹妹则紧握着他的胳膊摇晃着。
不胜其烦,林景修叹了口气问黎弯弯:“需要我帮你叫救护车吗?”
……
我被送到医院。
尽管我表示只需普通外科,但林景修却坚持带我去整形科。
我暗自觉得没必要,心中嘟囔道:“我快要死了,还在乎脸上的伤疤吗?”
听到我的话,林景修微微蹙眉,认真地对我说道:“你知道殡仪馆里为什么需要理容师吗?谁不希望在离开这世界时显得漂亮和干净?”
他说的让我动摇,最终我点头答应:“那你能不能帮我跟医生争取个折扣?”
节俭了二十二年,突然要花钱,让我有些不知所措。
“没问题,放一百个心,我会照顾好的。”林景修带我走进整形科的病房,准备帮我处理伤口。在他忙着填写手续的时候,妹妹林思意兴奋地和我说:“刚才在火锅店,我们都听说了你的事。我早就察觉到黎弯弯对我哥有好感,所以特意打电话叫他来看看你那霸气的样子……姐姐,你真不知道,等你来之前,你妈和她可是骂得不可开交。”她边说边对我竖起了大拇指。
“不过,姐姐你实在是太好看了!”此时林景修回来了,他轻柔地揉了揉妹妹的头发,笑着说:“人家是女孩子,夸她好看是应该的。”在一旁忙碌的护士忍不住调侃:“林医生,今天这是第一次听到你夸女孩子哦!”她看了我几眼,接着补充道:“不过确实蛮漂亮的,只是脸色有点差。”
我毫不掩饰地说:“是的,我得了尿毒症。”护士有些愣住,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:“怪不得……没事的,透析后皮肤会恢复得快。你对透析了解吗?”我摇了摇头。
护士和林景修对视了一眼,没再多问,只是开始为我眉骨处注射麻药。她的动作既迅速又细致,缝合的针脚也显得格外精细。缝合完后,护士递给我一支药膏:“记得涂这个,能保证不留疤。”
我向她表示了感谢,随后认真地对林景修说:“我感谢的不是你的医术,而是你刚才夸我的那句漂亮。”从小到大,几乎没有人赞美过我。
“可是姐姐你本来就很美!”林思意热情地凑了过来。林景修想了想,柔声说道:“也许是你以前没怎么打扮,所以才被遮掩了你的美丽。”我点了点头,心中暗自感慨,确实,我总是随便穿些老旧、变形的衣服,连护肤化妆都从未关注过,包括防晒霜。我忍不住笑出声,心底却暗自思索:“难道你只是想安慰我吗?”
他认真地回答:“绝对不是!”
瞬间,我感到一股温暖在心底涌动。
原来,受到他人的喜爱,这竟是如此美妙的体验。
我添加了林景修的微信,并把缝针的费用转给了他。
随后,我与他们道别。
无处可去的我,只好再次回到公司。
刚到公司门口,妈妈的电话打了进来,催促我转钱给她,说黎弯弯的病情又加重了。
“黎轻轻,你必须拿出这笔钱!如果不是你让我生气,我就不会砸掉茶杯;要不是你和林景修在一起,我姐姐也不会因为追你们而摔倒……”
我打断她的话:“要不是你和别的男人怀了黎弯弦,并执意让她出生,哪里会有这个血液病的孩子!”
妈妈听后愣住了,随即情绪激动起来:“不管她的父亲是谁,她也是我的女儿,更是你的姐姐!”
她在向我索求帮助的时候,哪里还有姐姐的样子?“可我真的没钱!我的所有积蓄都用来买墓地了。你知道我为什么买墓地吗?因为我快要死了。”
“妈,自从我学会听懂你说的话起,你就一直告诉我姐姐的日子可能不会长久,让我照顾她,迁就她。结果现在,我生病了,活不下去。没想到你还觉得身体健康的我,竟可能比虚弱的姐姐先离开这个世界。”
妈妈到现在仍然不相信我生病,她觉得我买墓地只是为了刺激黎弯弯。
“你活得好好的,怎么会死呢?”
夏天的夜晚,却让我感到手指的冰冷。
“我得了尿毒症,会死的。如果你和爸爸愿意帮我换肾,或者一起承担透析费用,我就能活下去。”
妈妈沉默了很久,“可是你不是能自己赚钱吗?”
“医生说这病不能太累。”我现在的底薪是2200,每个月的剩余收入,都是我拼尽全力工作的代价。如果没有加班,这两千二根本无法覆盖我的治疗费用。妈,你能帮帮我吗?
我妈的沉默让我心里一阵苦涩,“可是,我赚的钱要先用来照顾你姐姐。”
所以,姐姐可以不工作,靠爸妈每月两万块生活,而我连两百块的帮助都得不到。
我不禁自嘲地笑了笑。
我妈并不打算放弃:“轻轻,你有没有想过把墓地转让,把钱用来治你姐?”
我冷冷一笑,“墓地转让?谁会要,不如直接送给黎弯弯算了。”
我妈瞬间怒火中烧,“黎轻轻,你这是在诅咒你姐,你怎么这么狠心! 难怪你会得病!”
说完,她啪的一声挂了电话。
我呆坐在公司门口,无法止住泪水流淌。
难怪我会生病?
我为何会生病?因为从小到大没人真正爱护过我,寒冷的冬天只让我穿薄薄的鞋,家里的衣物全是我自己洗。
我总是在吃着上顿没下顿,或者啃着剩下的臭豆腐和烤冷面。
即使在上学和上班后,晚上我还得去夜市帮忙,哪怕是感冒发烧,爸妈从未让我休息过一天!
身后车水马龙,我蹲在地上,痛哭失声,想把二十多年来的委屈全部倾诉出来。
突然,一个人停在我身旁。
我抬起哭得面目全非的脸,林景修朝我伸出手,“可以和我聊聊吗?”
林景修说,他早就见过我。
“我和朋友经常去夜市,有时候累了就在那热闹的地方喝杯东西,觉得特别放松。”
他坐在我身边,轻声说道:“你家的摊子在入口,每次路过都会看到你。你总是低着头忙碌,我曾经去过你家几次,但从未见你抬头看过谁。那时我觉得这个姑娘长得不错,却总透着一丝沧桑。”“今天得知你是黎弯弯的妹妹,我心里其实很高兴,但没想到你会提到自己的病。”
“尿毒症并非无解,即便不换肾,定期透析也能活几十年。”
我明白,他是医生,救人于危难是他的本能。
我摇头说道:“我放弃的原因,不仅仅是因为经济压力。经过我的思考,若我不再成为家庭的负担,我可以依靠自己进行治疗。但更重要的是,我觉得这一切毫无意义。林景修,那天我见到你妹妹,她那么天真烂漫,想必是在充满爱的环境中长大的。然而,我从未体验过爱。”
林景修回过头,目光专注:“爱不全是来自家庭。若你愿意,我们可以试着去感受一下。从今天起,尝试体验爱的感觉吧?”
我吸了吸鼻子,心里一紧:“果然,你是在同情我。”
“不是同情,我觉得你很美,非常可爱,甚至有些……让人心疼。”
“可是我身患重疾。若你能接受有病的女性,那不是也在接受黎弯弯吗?”
我反问。
林景修故作惊讶:“我不喜欢她,这和她的病无关。”
“所以你刚才对我说这些,是在鼓励我活下去吗?”
“可以这样理解。若你觉得活下去有意义,那太好了;如果觉得没意思,随时可以停止治疗,实质上你也不会失去什么。”
他的眼神坚定不移。
我沉默了片刻,终于答应:“好,我试试看。”
虽然我并不相信他真的喜欢我,但有个人愿意为我努力,让我活下去,这种感觉确实奇妙无比。
手机突然响起,打破了这个瞬间的宁静。
一接通,黎弯弯的声音如洪流般涌入:“黎轻轻,你这个扫把星!居然让我生病!我病情加重你得负责……黎轻轻,你在干什么!”
我瞥了一眼林景修,脸上仍然挂着平静:“我正准备和林景修开始一段恋情。”
电话那边瞬间静默了三秒,接着传来刺耳的尖叫声。
我直接挂了电话,随即关闭了手机。
这样的感觉真是奇妙无比!
我立刻去找肖姐,把我决定开始治疗的决定告诉她。
她眼中闪着泪光,望着我:“这才是正确的选择啊,你这么年轻,何必消极呢?还有个好消息!御景的样板房现在人气爆棚,好几个开发商对你的设计赞不绝口,确保你未来每天工作四小时,就能轻松月入过万!”
“真的吗?”
我欣喜地抱住了肖姐。
“我怎么觉得生病后反而运气变好了呢?”
肖姐拍着我的肩膀,微笑着说:“你这么优秀,当然值得拥有好运和美好人生。别哭了,我立刻打电话把买墓地的六万块要回来。”
我有些不好意思:“墓地转让会不会很麻烦,别为难人家了。”
肖姐笑着摇头:“你的价格对他来说几乎是亏本,当然会顺利。”
我突然想起那天肖姐朋友来签合同时的情景。
他把合同递给我,微微一笑:“别想太多,很多人得重病后会先为自己买块墓地,结果反而病好了,这就像是冲喜。”
我毫不犹豫地签了字,把六万块转了出去:“那就借你吉言吧。”
他点了收款,还不忘安慰我:“如果你真好起来,我可以帮你把墓地转让,或许还能有一笔收入。”
我想了想,对肖姐说:“墓地暂时留着,只做透析的话,不需要那么多资金。” 转身后,我去找林景修安排我的治疗。
在这烈日炎炎的日子里,我心里突然觉得,生活似乎开始变得美好起来。
我在公司附近租了间小小的房子。
父母那边,除了那些看了令人心烦的旧衣服,几乎没有我可以带走的东西,因此我并没有回去搬家。
我的透析治疗开始了,每周三次,每次四小时。
每次透析结束,林景修都会来接我。
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,他总是笑着说:“今天你又更加美丽了。”
我坚信这不是简单的恭维。
自从规律的透析开始,我的肌肤变得更加洁白,水肿减轻,体重也降低了不少。
不仅容貌变美,整个人的精气神也焕然一新,不再像从前那样无力,日复一日感到疲惫。
那天,他再一次赞美我,我半开玩笑回应:“这么漂亮,下次能带我出去吃饭,让你长点面子?”
他笑着说:“外面的食物对肾病患者不太适合。如果你觉得食堂的饭不好,我来给你做吧?”
我只是微微一笑。
忽然,我注意到不远处的黎弯弯。
她坐在轮椅上,由我妈妈推着,爸爸则在一旁盛饭。
她整个人看起来苍白憔悴,头发马尾随意束起,宛如干草般。
见到我和林景修,她指挥着我妈妈将她推过来。
“黎轻轻,你真是不要脸,难道你真的找不到男人,只能抢我姐姐的心上人?”
我怒火中烧,将餐巾纸扔在桌上,搂住林景修:“你还有点自知之明,知道他说的是你心上人,而不是男朋友,但可惜,他从未把你放在心上。”
黎弯弯气得全身微颤。
看着我身上光鲜华丽的衣裙,再对比她的病号服,她瞬间让妈妈把她推开。
我母亲则让爸爸把我姐推远点,指着我大声说:“黎轻轻,我生你有什么用!难道就是来给我和你姐添麻烦的吗?”
林景修微微皱眉,将我护在身后。“阿姨,您说轻轻的存在毫无意义?让我来为您清算一笔账。”
他的声音温柔却坚定,直击人心。
他逐一列举着我从小到大的辛劳、遭受的苦楚与心底积攒的委屈。
我默默倾听,泪水在眼眶中打转。
那是我在最初抵抗治疗时向他倾诉的苦衷,他竟全然铭记。
他越是说,我妈的脸色越发苍白。
最终,她无言以对,仓促逃离。
我紧紧拥抱着林景修,泪水止不住涌出。
但我妈的事情还远未结束。
她给我打了个电话。
“既然你们感情如此深厚,我也不会干涉,但我们家需要二十八万八的彩礼,赶快去跟他家商量落实,你姐急需用钱。”
我冷淡一笑,“我现在就能跟他分手,你信不信?”
说完,我挂断了电话,将他们全都拉黑。
随着我的收入稳步上升,林景修还带我见了他的父母,积极帮助我寻找肾源。
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降临时,黎弯弯却离开了人世。
由于我拉黑了家里的人,我妈无奈只能找到装修公司。
“轻轻,家里实在困难,背负着一堆债务,你与姐姐是同胞,能不能把那块墓地让给她?”
我拿出合同,冷冷说道,“那块墓地市价十万,我这儿给你八万,拿去吧。”
我妈咬紧牙关,白发在头顶猛烈晃动,“黎轻轻,你就这么爱钱吗?”
“是啊!钱重要吗?从前黎弯弯生病时,你让我省钱,我挣的钱全都用来给她治病,如今轮到我生病,爱钱又怎么了?妈,这都是你教我的!”
说完,她再无话可辩,只能悄然离去。
她将黎弯弯火化,却因没有墓地,只能支付租金暂时寄存。
她心里暗想,要去摆摊,给她最爱的女儿买个墓地。
听说我爸妈到处向人诉苦,称我过得好却不肯援助他们,甚至说黎弯弯活着没有房,死去连块墓地都留不下。黎弯弯的离去给他们带来了致命的打击,日复一日,父母愁眉不展,像失去灵魂般在摊位上无精打采。
再加上我不再出手相助,他们的摊子一片狼藉。
某天,我父亲在烤冷面时,误将臭豆腐的酱料当作辣酱涂抹,结果客人见状,差点炸了锅。
从那以后,几乎再没有顾客上门,租金却每日如山压迫,父母无法支撑,只能无奈关掉摊位。
直到那时,他们才明白我的重要性。
我母亲再次来到公司,想和我进行一次深谈。
“轻轻,时间久了,你姐姐也走了,别再心存怨恨了,咱们三口人,何必分开住呢?回家吧,妈妈能照顾你。”
我没有回头,专心致志地画着图纸,淡淡说道:“我已经要结婚了,以后不需要租房,我婆婆会照顾我,不用再麻烦您和爸。”
我母亲的眼神瞬间暗淡,随即又流露出一丝希望,我清楚她想说什么,便直接打断:“我自己的婚事,我自己来决定,不要彩礼。”
她立刻怒火中烧,“怎么可以没有彩礼?我们养活你二十多年,彩礼是你老公对我们付出的补偿。”
我冷冷地盯着她:“你简直搞错了,抚养我的二十多年的人是我自己。不仅如此,我还要照顾黎弯弯。”
工作繁忙,便让肖姐帮我送走了客人。
半年后,我终于步入了婚姻的殿堂。
婚后,我终于等到了肾源,手术过程十分顺利,没有出现排异反应,经过一年的恢复,身体如常人一般。
林景修深深爱着我,公婆对我关怀备至,小姑子则纯真活泼。
我的月薪从未低于三万,最高甚至达到六万。
我的生活蒸蒸日上,肖姐比我还开心,“轻轻,我一直相信你应该拥有更精彩的人生。”
这时,我妈又来了,这次还带着我爸。自从黎弯弯的离去,他们的容颜急速衰老。
这次,妈妈话匣子打开了,提及的却不是大女儿,而是她和爸爸的身体问题,一阵阵的不适和疼痛涌现。
我给了她两千块钱,“以后每个月我都会给你们这笔赡养费,拿去看医生吧。”
妈妈笑得格外开心。
她和爸爸手牵手走出,但爸爸又折回身来,轻声道:“轻轻,爸爸对不起你。能不能多回来看看我们?毕竟你是我的亲生女儿。”
这话如同利刃,刺痛了我的心,似乎等了许久,终于听到了真心话。
坦白说,这句承认让我感到了一丝救赎,心底那绞结的郁闷瞬间化为乌有。
我愣了一瞬,仰头说:“谢谢你,爸。但我只能给赡养费,其他的我真的无法承担。如果你们需要我,想让我回去陪伴你们,在我需要的时候,你们的爱又在哪里呢?”
我继续说:“无条件地去爱你们,我会感到对那段不堪往事的愧疚。”
我停顿了一下,告诉爸爸,亦告诉妈妈,不要再打扰我,因为我孕育着新生命。
爸爸兴奋得搓手,欢呼道:“怀孕了,太好了!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。”
“这个倒不用,我公婆会来照顾我,他们是林景修的父母,亦是我的父母。爸,这次我真的很幸运,那些我在二十多年前未曾体会到的亲情,如今在婚后得到了。”
爸爸微微一笑,有些尴尬地回应:“好,好。”
他转身而去,佝偻的身影满是落寞,眼中闪烁着泪光。
在夕阳的余晖下,我向他的背影挥手新手炒股配资平台,也向那段不曾被爱的青春告别。
发布于:河南省百胜证券提示:文章来自网络,不代表本站观点。